思念儿时的粽子节
2025/2/24 来源:不详文/毛颖
碧空如洗,纯净的白云零星、乖巧、不成形状地悬着、嵌着,添了天空的色彩,也像无声在告诉仰望的孩子——蓝天比白云更高远。清爽干燥的风,一波一歇拂过,唦唦地浓艳了阔叶的绿。穿长的不热,穿短的不凉,不管长短,着了水,就会被吹起鸡皮疙瘩;跑跑跳跳出点儿汗,静下片刻,就不知蒸发到哪儿去了……
儿时北京的五月,印象中,大概就是这么个样儿。
因为期中考试、歌咏比赛的交叠,加上盼望着“六一”,真没怎么特多留意。
非要再说还记得什么,大概就要数街头巷尾的粽叶香了——淡到若有若无,却总是跟临近“六一”而很可能稍许多起来的零花钱“链接”在同一条脑回路里,还是挺容易被捕捉到。
不知为什么,从小就喜欢吃粘乎乎的糯米食品——年糕、元宵,还有粽子,对“后五月”街头巷尾淡淡的粽叶香,就多了一丝敏感,也多了一丝可以勉强算是“情怀”的惦念。
小时候,没有“反季节”的“大棚菜”,到三月下,冬储菜就算还没吃完也没法再吃了,当然,通常是吃完了的。于是,除了菠菜,就再无“应季”的菜,整个四月加上整个五月,就是上顿菠菜下顿菠菜的季节。长辈说,那叫“青黄不接”。
难办的是,自幼被说“挑食”的我,对菠菜很有些厌憎,尤其厌憎菠菜汤!
更难办的是,菠菜这玩意儿,似乎除了做汤,也就剩下凉拌了,没听说炒菠菜的,更没人拿菠菜当大鱼大肉的“搭配”。反正,在不怎么有美食神经的北京,就是这样。
四月,天气还凉,有时候很凉,甚至都还可以说“冷”,毫无悬念地得“熬”菠菜汤。煎熬的熬;多数时候,得一直“熬”到过了五一。
过了五一,开始有其他蔬菜了,不过都很贵;反而是菠菜比之前还便宜,当然,也“老”了很多。等到五月中,天未必多热,但肯定不凉了,老到根子紫红紫红的菠菜,就凉拌着粉墨登场了。不管多“老”、根子多紫红,甚至不管是菠菜还是什么,凉拌着吃,对于一个既不吃蒜也不吃辣的孩子来讲,会有多苍白,想想就够够的了。
因为不爱吃菠菜(尤其凉拌的),被责“不吃菜”,进而“定性”为“挑食”、“不能吃苦”,再进而,就——经过的都知道——自然是要被说“没出息”了。所以,菠菜及其汤与凉拌,成了“痛苦源头”,长大后“蜕变”成“逆鳞”——敢给我餐桌上摆菠菜,我能当即离席。
在不管“逆”还是“顺”都还没长出“鳞”的年岁,闻到粽叶香,于我,有着独特的、私人化的“启迪”——粽子节要到了,菠菜要“退席”了。借用伟人句式,也可以说“菠菜走了,粽子来了,很好、很好,两件事都值得庆贺”。
粽叶淡淡的香,标志着粽子节的临近,通常也标志着可以在二至五角的“总预算”前提下“无限度”花钱、很可能有半天没作业并且可以尽情玩耍的“六一”的到来;进一步,对还过“六一”的孩子来讲可谓“远见”的,就是,“美丽”的蔬菜季,要到了,或者,已经到了——黄瓜、豌豆、茄子、小白菜、蒜苗(蒜苔)、韭菜、豆角(四季豆)、西红柿、杏子、西瓜、桃子……那才叫“生活”,而不止是“活着”。
“生活”的“冲锋号”,就是粽子、粽子节。
没错,是“粽子节”,不是“端午节”,更不是什么屈原的什么纪念日。
直到上了小学的“高年级”,才很隐约地从“非常规渠道”得知,粽子跟屈原有关系,粽子节当然就更跟屈原有关系。非常规渠道,肯定是在课堂、广播电台、学校板报这些“主流”之外,到底是什么,记不得了;能记得的是,肯定,课堂上是不讲的。
那时候,之所以能知道屈原及其与粽子的关系,跟上学上到几年级,并无关系,而是时代——时代到了屈原及其与粽子的关系“回归”的“火候”。不然,还能是什么呢?
今天,十有八九闻不到街头巷尾的粽叶香了。就算是马路上几乎没车、街面上几乎没人的抗疫“攻坚”进行时,也大概是闻不到的。想吃粽子,各种冷冻的、真空包装、礼盒大礼盒的,只要不“封控”,就还是能在超市里看到眼花缭乱,不管封不封控,都也能在网购平台上看到更加眼花缭乱。都是“看”,没有“闻”。
闻不见。除非买回家蒸煮起来。
街头巷尾,若非医用酒精和各种消毒液的气味不时闪现,会觉得世界成了“无嗅觉”的。
小时候的粽叶香,是“代营食堂”(后来叫“集体所有制餐饮企业”)的老大妈们清洗、熏蒸粽叶整出来的。那时候,别说空调,连换气扇都没有;到了临近“粽子节”的时候,任何厨房的操作,都是打开门窗的;只要不是非得在厨房做的活计,比如包粽子,老大妈们就会转移“战场”到露天的门前。
暗绿色的粽叶,白花花的糯米,让老大妈们粗粗邋邋包成比我的小拳头还大一号的粽子。蹲那儿看,不超过两个粽子的工夫,就会被严肃地要求离开,原话是:“别捣乱,回家去!”还有:“等蒸好了让你妈给钱给粮票上这儿买来。”
还要粮票哪!一个粽子多少钱忘了,粮票是收三两。三两等于克!按“干粮”计,蒸成能吃的粽子,怎么也得半斤(克)一个。那个头儿,想去吧,今天俩美女一顿都许吃不完一个!再要是只有糯米的“白粽”,估计……哼哼……是吧!
可我喜欢!喜欢那份黏黏的口感,更喜欢没剥开前凑近鼻端的那股清香。
不过,论起香气,怎么也抵不过“代营食堂”的老大妈们蒸粽子的“流散”。
遗憾的是,因为作息时间的缘故,好像只闻到过一两次,是在因为犯了现在怎么想都想不起究竟的什么错误,被老师哄出课堂、勒令去请家长的路上闻到的。
那时候,请家长,不管因为什么,“下场”都会很惨。好在,不管多惨,粽子总还是吃得到的,大不了“不许蘸糖”。那样的话,粽叶的香气,就更有存在感了。
平白无故地,就是觉得,那时候的粽子,比现在的香;那时候的被叫成“粽子节”的端午,显得比今天含蓄、自然、充满希望。
坐小板凳在门外露天包粽子的老大妈们,如果还健在,都得百十来岁了,大概是包不了粽子了,也很大概率不能顺利地吃粽子了。
据说,现在的粽子,绝大多数都是机器包的,有点儿不敢相信——什么样的机器,能执行包粽子那样的“系统性动作”还能成本低到卖那么便宜呢?可又不敢不信——那么多,像当初那些老大妈们那样子包,估计到下一个粽子节也完成不了。
现在的端午节,过去被叫过“粽子节”的,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季节特征凸显,就像现在的“六一”也没有小时候那么令人盼望。不是我盼望,甚至都不是我的孩子盼望。我的孩子已经20岁了。是说现在还可以过“六一”的更小的孩子们。他们的零花钱,可能是我们小时候的上千倍甚至更多,什么都能买,却没机会看坐小板凳当街包粽子。
时代变了。变了很多。变得不运用“思维”都可能乍一下子不认识了。
头两年,还不时地在经过某个地方的时候,回忆一下那里曾经的样子。回忆肯定不够准确,很多都想不起来了,就像想不起小时候比我的小拳头还大、一个要收三两粮票的白粽到底卖多少钱,就像想不起整出粽叶香、当街包粽子的老大妈们都什么模样。
可粽子总还是要吃的,粽子节嘛。
我就是这么跟孩子说的。孩子不像我那么喜欢吃粽子,以及一切粘乎乎的东西,但愿意陪我吃,还会说一句“味儿不错”。听说我小时候的粽子有“拳头那么大”,还会特意攥拳比划比划、考量考量,然后感慨:“哇噻,这么大,那还要不要吃别的了!”
是啊——那还要不要吃别的了!
这个问题,属于她、属于她们,不属于我和我们。
如果可以,我说的是身体“可以”,粽子节的时候,真的不想吃“别的”。
喜欢吃粽子,蘸不蘸糖都喜欢。
思念儿时的粽子节,记得多少、忘记多少,都思念。
端午前于北京栖醇阁(听风楼分号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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